整理舊文章時,翻出了這間早就不知去向的 TU Café 。這間當年以崇洋媚外的服務態度聞名於 food 板,生意卻照樣相當好的咖啡店,我有個同學曾經打過一個很有創意的嘴炮,說哪天要是發了,就在它左右各開一間咖啡店,左邊叫 FU ,右邊叫 CK 。結果這間 TU 沒有活到他發達,就悄悄地消失了,我期待在他的店開幕那天,把三間店的招牌一起拍下來的期盼也就此落空。殘念。

殘念的事很多。這間風評頗差的店因為地利之便,倒是承載了我的一些青春回憶。那一年的七月初,我被那個很公主的外文系女生拉到這來,坐在門口靠著落地玻璃的雙人座,簡單點了兩盤義大利麵。其實只需要點一盤就好,因為我們不知道為什麼話講超多的,說著說著就飽了一半;學妹原本也只是想喝個咖啡,然後再吃片蛋糕或冰淇淋什麼的,但一下子又怕餓一會兒又怕胖的,哎,年輕的時候就是會擔心一大堆根本用不著擔心的事。我們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著,聊灌水聊男人聊女人聊加菲貓卡通的笑話,然後赫然發現坐在學妹後面那桌的竟然是高中學姊,而跟她坐在一起的不正是學長嗎?哎,有那麼怕被抓包嗎,始終不想把頭轉過來認我。

然後是那一年的七月底,我給那個很溫暖的心理系女生凹到一頓下午茶,又來到這裡。這回我們挑了店裡正中間的大桌,非常愜意地把手腳舒展開來,點了不怎樣的回沖茶、不怎樣的咖啡跟不怎樣的黑森林蛋糕。這間文青不文青、時尚不時尚的曖昧店家,應該是設計給準情侶調情約會用的,在當時都還單身得我們,卻在那個悶熱潮濕的夏日午后,硬是把氛圍搞得很慵懶。我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著,聊這本小說聊那部電影聊夢想聊愛情,直到傍晚時分服務生給我們下繼續消費或滾蛋的最後通牒,才轉戰到別的地方繼續聊了三個小時。哎,我們還真是有張停不下來的嘴。

我第三次造訪這家店,是三年後的七月——自己一個人來,點什麼坐哪裡通通不記得了。被抓包的學長姊後來分手分得很難看,揚言永不相見。外文系女生斷了聯絡,音訊全無。而那個一跟你聊起來就沒完沒了的準心理師,後來先後交了兩個男朋友,然後我們開始愈來愈像坐在牙科候診室裡的陌生人一樣交談,最後也只能沈默以對。三年要人事全非絕對是太夠了,只有這間食物飲料服務態度,全都無啥可取的店家留了下來。村上春樹是怎麼說的?好像是這樣子:有些東西像被切斷一樣喀一聲消失,有些東西需要花一些時間像雲煙一樣慢慢散去。然後最後只有沙漠留下。

然後再過個三年,頂多再三年,連沙漠都不見了,留下的只有悵然,跟這篇不知道有什麼意義的廢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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