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聽起來像是某個偶像劇的片名，但其實是某個調酒的即興名字。
聽說這款調酒，一般外面叫「檸檬水滴」。
「你現在有女朋友嗎？」
「.........沒有耶。」
「嗯，那...這個調酒就叫做『情人的眼淚』吧！」
====
我家座落在全台灣夜店最密集地區的中心地帶，要過夜生活，地緣
上應該是方便到不行。但是要從一樓的餐廳移動到地下室的
lounge ，竟然花了十四個月的時間。人懶真的沒藥醫。 :-p
這間店打從開幕以來，就是我家的家庭廚房之一。什麼事情一旦沾
上了「家庭」兩個字，就會去除掉所有的曖昧元素，所以雖然知道
這店到了晚上就是 lounge ，卻從來不會去思考它還能有什麼別的
用途。
不過這個晚上，爸媽出國去，老哥上班還沒回家，而我則因為天亮
了才去小睡一下，整天精神都不太好，早午餐合計吃了一個蛋餅而
已。得吃點好料的，我跟自己說。單點一份這間店的開胃菜似乎不
錯。
在門口問清楚低消， $150 。太好了，我要點的多十塊。就這樣，
第一次單獨一人走進去。
點了餐，就著昏暗的無煙蠟油燭光看了一會書。是關於一個中年老
頭四處閒晃的一本書。讀了兩篇，想好了以後該怎麼抱怨，記在筆
記本上，菜就來了。起士條、玉米辣片、蕃茄生菜。完美。
「你點炸起士條喔？熱量超級高的耶，你這樣等於吃了五碗飯。」
被嘲笑了。沒差，反正我不是需要減肥的那種身材。 :-p
我跟副店長是老相好...呃，我是說認識很久了，不過由於先前每
次來都是「闔家光臨」，只有在結帳的時候才會閒聊個兩句。由於
今天這個破天荒的單刀赴會，以及連假後第一個上班日，約當星期
一的冷清，我們才有悠哉地互相閒扯淡的難得空檔。
對了，我有提到她是個美女嗎？ ^_-
無論是以一般人的標準，還是我個人的美學觀點，她都算是很漂亮
的女生；這兩者通常差異還不小，所以我覺得蠻特別的。當然，我
也不可能沒注意到她偶爾穿著任何形式的低胸上衣或低腰牛仔褲時
，露出來的些許乳溝跟股溝；露得不很多，展現時尚感的意味遠大
於賣弄性感，意外地跟平常「闔家光臨」的氣氛並不衝突。
今天來店的時間有點晚，正好是樓下 lounge 準備開張的時候。副
店長有上樓來拿什麼東西的時候，就來跟我哈拉兩句，不過大半時
間還是在樓下忙。環伺一眼一樓餐廳稀疏的人影，週三晚雖然是
Lady's Night ，但是約當星期一的今夜，樓下生意恐怕不會太好
吧...一邊這樣想，一邊把第四條炸起士條送進口中。不會吧，這
真的等於一碗飯？那我怎麼沒有吃到撐死的感覺呢？不知道是哪個
營養師算的卡洛里。放棄。
我沒有吃飽喝足了還賴在餐廳裡不走的習慣，於是站起來走到櫃臺
結帳。等刷卡的空檔，我的眼光飄到旁邊通往地下室 lounge 的樓
梯，想到這個約當星期一夜晚的冷清...
突然間，我覺得我必須下樓去隨便喝一杯。
就好像有個十一秒鐘的臉部特寫長鏡頭一樣，一個突然冒出來，感
覺很不錯，彷彿照著這樣走下去也無妨的決定。 Yes, you could
just walk away, but...
「樓下 lounge 的入場費怎麼算？」
====
樓下的 lounge 其實不大，四到六人一圍的單元大約五個，外加一
個稍大的 VIP 包廂。空間雖小，但是看得出是請高手設計過的，
整體環境不鼓勵過多無謂的隨機性社交，但是單元彼此之間卻也不
至於太封閉。過濾掉浮濫，留存了可能性，我喜歡這樣的中庸。
我也發現樓下其實沒我想像中的冷清，已經有兩桌客人把樓上的菜
帶下來吃食了。標準的想太多，有時候實在不該放縱自己隨便推敲
揣測的，雖然亂想有時候蠻有趣的...:-p
副店長坐在迷你吧台前兩個位子其中一個，跟報表上的數字打仗。
她對於我竟然跑了下來這件事，略感詫異了大約一點七秒，然後迅
速恢復她熟練的招呼角色，幫我開了一瓶 Coors Light ，兩人坐
在吧台前閒聊。值班的 bartender 還沒到，所以她必須暫時客串
一下服務生，幫忙倒水、收盤、調冷氣等等雜務；不過兩桌客人並
不難搞，她每次離開大約都不用三十秒，暫停的話題可以很順地繼
續接下去。
她今晚穿著樣式很一般的牛仔褲，跟除了合身以外沒有任何性感可
言的普通淡墨綠色 T-shirt ，一副下班了準備回家的裝扮；不過
我覺得就算這樣穿，她依然俐落得很出色，魅力似乎不因為穿著樸
素而有減損。
也許是因為魅力並不來自於衣裝打扮？我們坐在沒有 bartender
的迷你吧台前，有一搭沒一搭地隨便聊著。可樂、澳洲、啤酒，以
及一些非常典型的基本題。一整個悠閒愜意，其他沒有。沒有計畫
、沒有意圖、沒有遐想。
我並不是一個特別 social 的人，對方很閉俗的話，我欠缺積極攀
談的動力；但對方要是太長袖善舞，我又會懷疑她是不是 Paris
Hilton 的複製人，而在內心有所保留。我只能跟位在中間的某些
人享受無障礙的交流，而在「可社交」的定義域裡，隱約似乎是有
一個可以逼近的理想值的。今晚的感覺，就蠻接近那個值的。
相信我，當你感覺到那個 tone 很接近的共鳴時，其他表面的東西
都不重要了。你隨時可以在別的地方找到美貌、乳溝跟低腰褲，它
們很容易有替代品；但是 right tone 的感覺，卻不是那麼簡單能
碰到。我就這麼享受了半個小時，中間完全沒有想到她是個美女或
辣妹的事。 XD
還有， Coors Light 不錯喝。清淡爽口，很適合今晚。 :-)
====
「你會在這裡坐多久？」
「...大概到十點吧！」（見好就收是需要智慧的）
「（看錶）啊，那沒多少時間了。我得趕快找人下來，請你喝杯調
酒。」
其實上面是冗長的前言，以下才是主題。 :-p
樓上下來了一個很有型的光頭。再洗鍊一點，換個鷹鼻，我可能要
以為 Patrick Stewart 在拍 holodeck 的戲。壯碩的身體明顯是
經過訓練的，你知道我不是特別欣賞健身房式的肌肉，不過我也不
得不承認，那些肌肉在 lounge 的燈光下還挺好看的。 XD
「你好，請問先生想要喝什麼樣的調酒？」
問倒我了。不擅此道，一竅不通。
「 Hmm...都好。你是專家，有什麼推薦嗎？」
好像換成他被問倒了，雙手撐在流理台上，頭向右下低垂四十五度
，皺眉閉眼思索著。我突然覺得有點抱歉，好像狀況外卻跑來給他
找麻煩似的，不過也只能很抱歉地靜靜等他自己解決。 :-p
過了大約十五秒吧，他睜開眼睛，流露出一休和尚的銳氣。「拿顆
檸檬來。愈小愈好。」他吩咐等著要學招的值班 bartender ，然
後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三個小小的 Vodka 酒杯，擺在我面前。照說
應該是可以觀察到酒杯哪裡來的，不過我那時好像分神跟旁邊的副
店長抬槓中...
接著你知道的，幾個很漂亮但有看沒有懂的罐子起起落落，搖勻，
倒酒。
「就這樣子喝嗎？」
「還沒，只有這樣就不好玩了。」
檸檬切片，每杯上頭都放一片（難怪要愈小顆愈好，要配合杯口半
徑）。撕開一包砂糖，勻稱地灑在檸檬片上，再澆上一點某種酒類
，然後 lighta 點火。三簇淡藍色的火焰，在檸檬片上勾勒出奇妙
的倒三角曲線。
忘了帶相機，下次再拍吧。
「你現在有女朋友嗎？」
這一千零一個問題，我應該要很熟悉了，但此刻卻覺得很難回答。
你也別想太多，副店長這時候在樓上幫我弄一盤下酒用的花生，人
不在旁邊。 :-p
「.........沒有耶。」
根本不可能有別種回答，我不知道為什麼我還要遲疑個九拍。也許
我是在想：奇怪我平常也沒做什麼壞事，會隨手關燈節約用電，路
邊也偶爾會買個玉蘭花什麼的，為什麼非得要這樣回答不可呢...
「嗯，那...這個調酒就叫做『情人的眼淚』吧！」
情人的眼淚。聽起來像是某個偶像劇的片名，但卻漏了餡。我大概
知道他想做出什麼感覺出來了。
「現在，為你介紹這調酒的喝法。請你一口把它喝完，然後把檸檬
片含在嘴裡。」
「嗯...為什麼要有三杯呢？是單純調酒做太多裝不完，還是有什
麼別的道理？」
「這個...因為你今天自己一個人來，如果只放一杯，就顯得太孤
單了，所以我就叫這三杯來陪你。」
機智問答的反應不錯，過關了。我拿起右手邊的那杯，按照使用手
冊喝了下去。
高手。果然是這種感覺。
基酒裡面有伏特加、藍姆、蔓越莓。伏特加苦味，藍姆甜味，蔓越
莓酸味。要把這三味調和到恰到好處，彼此競逐卻不會強勢地抹殺
其他的味道，需要本事；在這個原則上，調出什麼樣的層次，就看
心情了。這杯調酒有本事，而它的層次也相當有意思。
入口首當其衝的是一股帶酸的甜味，酸甜彼此激盪，在喉頭發酵。
漸漸地酸味佔了上風，等到酒完全入喉之後，就跟著甜味一併淡去
，只剩下伏特加的悠悠苦味迴盪在喉頭。檸檬片也是一樣，含入嘴
最先的滋味是砂糖的甜，隨後逐漸摻入檸檬的酸；糖融化了，檸檬
汁吸收了，就只剩下藍焰燒灼過的酒精苦味在舌尖殘留。
情人的眼淚。嗯，意思到了。
講得一嘴好酒，喝的時候卻沒那個精神耍嘴皮了----享受都來不及
了，還有空說話？這些東西在我腦中亂竄，但是現場能夠立刻組織
出來的，只有「高手，做得很有層次感」這兩句而已。我希望我腦
袋裡的 CPU 下次可以運算得更快一點，不過起碼能當場稱讚的也
都有說到，不會太遺憾。
「謝謝你這三杯精彩的調酒。」
我對他淺淺地笑了一笑。
「 Justin. 」
俐落地伸出手來。我猜這是 pub 裡初相識的人，彼此同意卸下生
澀與客套的儀式。
「 Inge. 」
當然免不了得要解釋一下這名字哪裡來的。還好我不是希臘人，不
然 Andronicus 這種拜占庭風格的名字，用拼的都嫌麻煩。 :-p
====
「什麼？你三杯都喝了下去？！」
「對啊。」
「你還說你酒量不好！」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酒量不好了？」
「你說你喝不多啊！」
「我說我喝不多，沒說我不能喝啊！」
奇妙的一晚。
全站熱搜
留言列表
